左鱼

【沉睡魔咒衍生】Frankie and Gia（4）

4.

Gia靠在屋外的墙壁上，偷听着屋里两个人的争吵，忽然想起小时候放学回家，父亲母亲吵架时自己也曾尴尬地躲在门廊，不知道是进是退。再后来她学会了逃去朋友家里，待到争吵结束后父母意识到她还未回家，开始焦急地寻找。

再后来家里不再有争吵，父亲离婚后搬去了别的城市，母亲因为工作上太过忙碌，很少回家。

Gia并没有投入过值得她为之争吵的感情。要么分手之后是路人，要么对方单方面撕破了脸皮，连路人都算不上。还有一人是特别情况，是Gia在某个派对上遇见的同校学姐，因为愚蠢的喝酒游戏两人被起哄接吻之后丢进了一个房间。当时两人都很疲惫，就随口聊起天来。不知为何，不同于从前遇见的任何一个同龄人，Gia在学姐面前只觉得自己分外幼稚和渺小。

“原来你一点都不像他们形容的那样。”

“他们怎样形容我？”

“春药。”

Gia听了之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。

“Well, kind of right.”

在漫长的争吵声和物品破碎的声音之后，屋子里安静了下来。Gia重新躲到拐角，在暗处看见屋门被打开，男人扬长而去，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和平。

她悄悄走过去。屋子里一地狼藉，Frankie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，曲腿环抱在胸前，头埋在两膝之间，低声啜泣。

Gia走到她身边，靠着她坐下来，伸手把Frankie抱在怀里。她一下一下地捋过颤抖的肩膀，感到Frankie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服。

温热的眼泪顺着脖子流下来，怀里的人越哭越没有声音，最后就只剩下虚弱的呼吸。

“你听见他说的了。”Frankie哑着嗓子问道。

Gia点点头。

“我结过婚，他是我前夫。”

Gia拧了一条温毛巾，给Frankie把泪痕擦干，她因为哭了太久而眼睛红肿。她按住Gia的手，抬眼直直地望着她，少年的目光里全是担忧。

“你想问我什么？”

Gia轻轻挣开她的手，继续拿毛巾一点点敷她的脸。

“没关系的，你不想说就不说。”

手再次被按住。Frankie眼里又涌出了泪，她努力压着声音里的哽咽，近乎固执地说：“你问我。”

“好。”Gia在她对面坐下，还是没有停下给她擦脸的手，只是动作又轻了一些，“你们结婚多久？”

“十年。”

“为什么离婚？”

“他打我。”

Gia的手停在了半空，她想起了Frankie的药箱，和那晚检查伤口和敷药时熟练的手法，想必是在十年里给自己治疗过无数次。想到这，Gia皱紧了眉头，后悔自己刚刚没有破门而入与这个禽兽对峙。

“在我大三的时候，爸妈带着弟弟出去玩，出了车祸。这件事情对我打击很大，我退了学，大概有一年的时间，不能集中精力做任何事。就是那一年，我遇见了Nick。当时他很照顾我，让我觉得很安全。”

“一开始他只是喝酒，喝了酒变得脾气很暴躁，吵架，但是第二天酒醒了，他就会道歉。”

“他第一次打我是结婚一年的时候，我还在美术馆工作，有一天和一位也喜欢展览的同事聊起天来，回去得有些晚了。他喝了酒，用酒瓶砸我。”

“他说不喜欢我在美术馆，让我辞掉了工作，后来又因为他的不喜欢，我换过很多份工。”

“那些书啊，从前也都是收在箱子里的，因为他喝醉酒后撕掉过一本。他不许我提起这些。”

“三年前，他最后一次打我，下手太重。我被送进医院，招来了警察。”

“我起诉他，他被判了刑，我们离了婚。”

“这三年里，我始终没有办法接受亲密关系。我害怕别人靠近我，触碰我，有时候还会梦见当时的样子。”

“我也害怕每天醒来都是一个人，害怕生活永远都是现在这样，害怕自己一成不变，害怕不好的改变。我越这样想，就越封闭自己，可是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，好像我每天都在把自己脚下的台阶垒得更高了一些，跳下去就会粉身碎骨。”

“我会接住你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会接住你。”Gia重复了一遍。她拉着Frankie的手，放在唇边亲吻。“跳下来，我会接住你。”

“今晚我不想一个人。”

Gia吻了吻Frankie的额头，说：“我不走。”

Frankie蜷缩在床上，听着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，头脑里还一片混乱。她刚刚哭了太久，眼睛很酸涩，但还不肯闭上，仿佛只要睁着眼就能离骇人的回忆远一点。浴室的门开了又关上，她背对着，听见脚步声停在床边，台灯“咔哒”一下。

屋子陷入一片漆黑。

视觉还没适应黑暗，触觉感到有人爬上床来，一条胳膊从身后把自己抱紧，温热的鼻息吐在颈间，毛茸茸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。

那只手从腰间滑到了胃部，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。

Frankie伸手顺着手腕摸到了五指，用自己的与之交叠。她感到那只手握紧了自己。另一条胳膊从颈下与枕头的缝隙间穿过，折过来扣住自己的肩膀，还嫌不够，于是又紧了紧。她被以一个严格的保护姿势圈在那人怀里。

在黑暗中，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。在进入梦乡的前一秒，她仿佛感觉到后颈被那人安抚性地轻吻。

然后她像飞虫落入了蛛网，停止挣扎。

Frankie的梦境里有明亮的光，晃得她睁不开眼睛，像是手术台上的探照灯，打在身上有一种温暖的错觉。周围的影像都很模糊，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里。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推着往前走，一回头却发现走过的路面留下了斑斑血迹。

她不确定血迹是不是自己的，因为她没感到疼痛。

然后迎面冲来汹涌的人群，依然看不清脸，但是很嘈杂，叫喊声就响在她的耳畔，让她觉得眩晕。她的身体往下倒，伸手求援却没有人营救。

忽然身体被一双胳膊从腋下架起，拖着她冲出人潮，这个声音在她的耳后低声说：跟着我。

她身体的动作却并不能由她自己决定，于是她只能暗自祈祷这个人的确是来救她的。

远方响起一阵轰鸣，仿佛是什么东西炸裂了。

梦境和现实之间，屋子里的落地灯被扭亮，那人在着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，可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。在梦魇的夹缝里，身体再次被抱住。在肩窝上寻找到一个令她安心的位置，如同一只幼兽在躲避猎人的追捕时找到可以藏身的山洞，终于可以倚在石壁上气喘吁吁。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，泪水也随之簌簌落下。

Frankie在醒不过来的梦里哭得浑身颤抖，依旧发不出声音。Gia叹着气，在她耳鬓间轻声安慰。

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”

Frankie从床上坐起，周身都是冷汗。她下意识地摸向旁边，失落地发现床铺是空的，Gia已经不在了。

但是下一秒，她就听见厨房传来食物被丢进油锅的声音。

Frankie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，她看见Gia穿戴整齐，正在做早饭。Gia系着自己的围裙，正在神情严肃地把搅拌好的鸡蛋倒进平底锅里。她离灶台有一米远，抻长了胳膊用锅铲非常不娴熟地把鸡蛋铲开。

“你在和这碗鸡蛋生气吗？”

Gia才发现Frankie在墙角处探出头，可能已经看了自己许久。

“你醒啦？”她把鸡蛋盛出锅，顺便走出厨房，来到Frankie面前，“你昨晚好像一直在做噩梦。”她抬手摸了摸Frankie乱蓬蓬的头发，仿佛一位长辈似的说：“来吃饭吧。”

昨晚还很凌乱的厨房已经被归置好，餐桌上摆着华夫饼，炒蛋和两杯橙汁。Frankie还没从刚才的梦里醒来，脑子里浑浑噩噩，坐下来发呆。

“我今年21岁，摄影系大二学生，就在前面那个学校上学。”Gia咬了一口华夫饼说道，“我爸妈离婚很久了，我被判给妈妈，她是个商人，经常出差，我不怎么会见到她。他们曾经也总是吵架，但最终还是和平分手，所以我没什么童年阴影。”

“我也很喜欢看展览，美术展览和摄影展览都很喜欢。我还喜欢小动物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养一只大狗，猫也勉强可以。”

“因为爸妈总是不在，所以多多少少会做一点饭，但是厨艺比较一般，你随便吃吃看。”

Frankie的思绪从神游里飘回来，看着对面突然话痨的小孩，不解地问她：“为什么突然说这些？”

“因为我知道了你的故事，我觉得你可能也想知道一些我的。”

Gia把最后一块华夫饼送进嘴里，站起来说：“我得先去上课了。晚上见？”

她拎起沙发上的书包，往门口走。

“210-758-8100.”

Gia站住脚，扭头看她。

“210-758-8100.”Frankie重复了一遍，“我的电话号码。”

Frankie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和Gia的关系已然可以被称为一段“关系”，更没来得及对这段关系有任何的期待。她花了一点时间去消化Gia的个人信息，但是在大脑给出指示前，嘴巴已经过于诚实地说出了想说的话。

少年笑了一下，轻声说：“记住了。”

在去上班的路上，Frankie收到了短信：晚上去看电影？

她刚好走到电影院的楼下，沉睡魔咒的海报还立在门口，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Gia有些傻气的举动，嘴角浮起一丝微笑。

Gia看了看收到的回复：Maleficent？

Frankie这一天脑子都昏昏沉沉，在临下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杯咖啡。整杯咖啡都洒在她身上，透过围裙渗透在衣服上。

Frankie低声骂了句“Shxt”，无奈地找纸巾来擦。

“你还好吧？”Cora问她。

“Nick来找我了。”

Cora认识Frankie好多年，很清楚她和Nick的纠缠过往。此刻她有些担心地问：“那你要不要来我家住几天？”

Frankie摇摇头，回答：“不必了，他想找的话总能找到我的。”她看了看自己沾了一大片污渍的裙子，忽然想起还要和Gia去看电影。

“我今天想早点回去，明天我再替你。”

Frankie准备回家换身干净的衣服，走到门口时她看见手机Gia几分钟前发短信说自己下课了。Frankie一手在包里翻找钥匙开门，一边打给Gia想要告诉她自己要换身衣服，让她去电影院等等。

电话嘟了两声还没人接起来，Frankie也没找到钥匙。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，腾出另外一只手。

“找不到钥匙吗？”

Nick的声音在暗处响起，吓了她一跳。Frankie慌忙把手机丢进包里，警惕地望着来人。

“别这么怕我，我想和你聊聊。”

Nick身上散发着酒气，他把手抵在门边，低头凑近Frankie。他的呼吸夹杂着烟草和汗渍的味道，让人作呕。Frankie嫌恶地别过头，这让Nick又贴近了她的耳廓一些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仿佛要告诉她一个秘密。

“今早我看你把钥匙放在外套口袋里了。”